往事點滴3 ~ 兒時生活

evachan 10.10.21 9:55

往事點滴3 ~ 兒時生活

前幾天，偶然間聽到幾首耳熟能詳的兒歌，一下子又把我的思緒帶去遠方。隨著那輕快的旋律，我飄飛的夢裡，畫面自然更是隨心所欲，似乎不願放走兒時的回憶。

我在之前寫的「往事點滴」中提過，我是在小學一年級下學期，從文登中華學校轉學到雅城的老巴剎平民公學 (簡稱老平)。也就是說，我不到七歲，已不在父母身邊生活了。我和我姐、我哥一起，住在雅城的老巴剎舊火車站倉庫對面的家。

記得剛開始那幾個月，大姐還沒出嫁，家裡大小事務都由她和一個家傭負責。其實，大姐那時也不過十七歲。她每天早上要督促我們吃早餐、按時出門上學，然後她得去街市買菜。每天傍晚，大姐還要催我們洗澡、吃晚餐。晚上，等我們睡覺後，她有時會出門看電影。大姐那時每周有兩堂縫紉課，下午她一般會在縫紉機旁，一邊做她的縫紉作業，一邊給我們講電影故事。大姐無論上縫紉課，還是看電影，都與我們家鄰居，經營禽蛋生意的客家籍秀姐作伴。

沒多久，大姐也出嫁了。大姐離家前，帶我們幾個去街市，給我們介紹幾檔熟悉的攤販。從此之後，我們幾個開始按爸爸的分工，下午班上課的要開始負責買菜，家裡大小開支我們都要在特定的本子上做記錄，而我們幾個需要告知家長的大、小事，如：學校的通知、個人健康問題、欠付的一些費用等，則要記錄在我們家後門旁掛的一個小黑板上。那時遠在文登的爸爸，沒少為我們操心。他幾乎每週都要來一次雅城，補充我們的生活費，檢查我們的小賬本，還要看看我們家的記事板，或去學校見老師，或去繳費，有時還得帶我們去看病。爸爸還為我們的健康著想，制訂一週七日的菜單，要我們盡量按菜單買菜，再交由家傭烹煮。我尚記得爸爸當時為我們寫的菜單部分內容，其中

湯類有：咸酸菜排骨湯，牛腱蔬菜湯，sayur asem(酸辣素湯)，土豆蕃茄雞湯，瑤柱黃花菜雲耳豆腐湯…
素食類有：芹菜炒豆干，炒豆芽，炒通菜，炆豆腐，tempe goreng(煎天貝)…
其他：土豆炆牛腩，臭豆煎蛋，蕃茄紅燒魚，煎魚、蒸蛋，perkedel daging(牛肉薯餅)，perkedel jagung(粟米蝦餅)…

有些菜式，至今仍然頗受我們家老小歡迎。

在熟悉的攤販中，我仍記得從我家走進老巴剎街市的第一檔，賣瑤柱、黃花菜、雲耳等乾貨的攤販。檔主矮個頭，身材略胖，我們都稱他金友哥。他不光賣乾貨，攤位旁還擺放幾個書架。書架上陳列出不少半新不舊的”火燒紅蓮寺”、”杜十娘”等武俠小說以及小人書供人租借。一到放學時間，就會有一些小童坐在那裡的小板凳上看小人書，可我們從未在他那裡借過書。

而說起按菜單買菜，我那時最怕買豆芽菜。因為誰買回來，誰就要負責把豆芽菜尾部的根掐乾淨。這雖不是重活，但費工夫。買回豆芽，就沒了玩耍時間。

說到與我們同住的二哥，他基本上是早出晚歸，不管家裡的事。只是當我們不舒服不能上學，他就負責為我們寫請假紙。二哥從小愛運動，每逢周日，他都會去游泳。記得有一次，他拗不過我們幾個的糾纏，幫我們買了泳衣，答應教我們游水。可是不爭氣的我，每游一次，就發一次燒。沒過多久，游水這事就被我媽發現了，二哥還因此挨訓，再不敢帶我們游水了。

二哥愛說笑，晚上經常和我們講笑話，或說鬼故。有時也會給我們買點sate、kerak telur或rujak juhi等解饞。有段時間，二哥還不知從哪裡借來無聲電影小放影機，在家給我們播放廸士尼的米老鼠電影和卓別林的幽默劇。後來一段時間，二哥總會有幾個帶著留聲機的朋友，晚上來我家借聊天為名，行借用場地練舞之實。我爸對這十分反感。我還記得二哥曾把我的一雙腳尖鞋，拿給他們其中一個跳TWIST舞呢！

三姐上中學了，爸爸買了部單車，還在舊貨攤上買了一輛滑板車，這可把我們樂壞了，同時也惹來玩伴們的羨慕。爸爸只和我們交代學車、騎車上街的安全事項和建議，其他照樣放手讓我們自己來。這無疑是給我們的生活增添新的節目和挑戰。記得那時每逢假日，我們姐妹三人會輪流推著自行車、滑上滑板車，到老平學校教室外的走道上學車。說來也怪，學校的校工對我們很友好，從沒阻攔過我們進校門，我們也因此可以安全地、又很快地學會騎單車。從那以後，單車和滑板車也成了我們外出的主要交通工具了。

我讀三年級時，學校安排一位年輕美貌的女老師，張老師，當我們的班主任。張老師當年是雅城僑總舞蹈班的名角，一直活躍在僑界舞台。她上任沒多久，開始從一眾女學生中物色演員，籌備排練舞蹈節目。我有幸被選上，成為朝鮮”採花舞”其中的舞蹈員。我們每天放學後，都要留下排練。張老師是我的舞蹈啟蒙老師，是她，給了我機會踏足市立戲院舞台，以及籃總搭建的大舞台，參加僑界慶祝國慶文娛晚會表演。表演任務結束後，張老師還約見了我爸爸，徵得家長的同意，把我推薦到僑總舞蹈班學芭蕾舞。記得那時Mangga Besar的僑總仍在建設中，僑總還是租用位於Gunung Sahari的江浙公會會所的其中一層，作為活動場所。從此，我也開始活躍在雅城大大小小的舞台上，我的課餘生活變得豐富了。但同時，這也為我的夢遊增添了不少新的內容。

兒時的我有夢遊症。我爸為免生意外，在我家那口井上安裝可以上鎖的網蓋，囑咐家傭每晚務必將其鎖好，鎖匙連同家裡前、後門的一起，由她貼身保管。聽我姐說，那時她經常看到我半夜下床抄書包，時而背誦課文，時而又背讀” 二一得二，二二得四,…”的乘法口訣，又或” 橫一、垂二、三點捺，…”的四角號碼檢字法歌謠。遇病假缺課時，我半夜還會起來補做功課。當然到後來，更多時候她會看到我半夜在練舞。雖然每次夢遊都只那麼幾分鐘，但我就這樣經常打擾了我姐的休息，而且很多時候還得由我姐把我帶回床上。我升讀高小後，我的夢遊症不藥而癒了。

我家空間大，又無大人管束，每天放學後，我們都會自覺地做完功課，然後就盡情地玩。我們甚少到別人家玩，但我們的玩伴卻也不算少。可能由於我們幾個自律心都很強，學習成績都很好，其他家長都很放心讓他們的孩子來我家玩。儘管那幾年我們沒有和父母一起生活，但我們仍然能夠一樣過著平安、快樂的日子。這也多虧我那63年屇三姐的督促、關照，還有跟隨我家多年的家傭的照顧。

六十多年過去了，我在動蕩的生活裡兜兜轉轉，埋在心裡的還是原來的那些念想，這可能也是個難得的幸事。我寫往事點滴，雖然掛一漏萬，沒來得及敘述的事，有的已在念念不忘的過程里被我遺忘了，有的卻扎根在我心中，永不會枯萎。

當年老巴剎街頭巷尾的吆喝聲，不絕於耳。頭頂著竹篾大圓製品tampah的印尼大嬸的吊嗓音，沿街叫賣tampah內裝的各式印尼糕點及用蕉葉包的各式印尼椰汁飯…；推著各種新鮮出爐麵包推車的亞哥那高八度的叫賣聲；賣鹵味的挑擔亞叔”sekba，sekba” 極有節奏的聲調；…為了維持生計，他們遊街穿巷，滿街叫喚，樂此不疲。除了吆喝聲，還有另類的叫賣聲：雪糕馬車”噠、噠、噠”有序的馬蹄聲，伴著清脆的鈴鐺聲；” 嘎、嘎、嘎” 賣肉丸麵亞叔那渾厚的木塊敲打聲；賣kuwe putu bamboo擔上，當竹筒內的米糕蒸熟後，炊具會發出悅耳的”嘟、嘟、嘟” 聲；…兒時生活的那種獨特的別樣情趣，自然形成的那份記憶和情感，也深深植於我腦海。

老巴剎附近那些千滋百味的 nasi rames(印尼雜錦飯) `Ba Ayu， capcai goreng(炒雜菜) `Cek Akam，車仔亞叔的廈門五香卷，還有asinan Bang Salim，Buntek巷口的gado gado和getuk，…現在想起來，仍會使我食指大動；

當年時興的、千姿百態的塑膠製髮飾品、文具用品、小水壺、dakocan等玩偶、以及那些瓦製品玩具，還有禽鳥市場林林種種的觀賞鳥…，也常常使年少的我眼眩神迷；

街上那些千奇百怪的ondel ondel、七星油宣傳車頂上戴頭套侏儒的表演、元宵節抬大伯公的巡遊、吃燈膽玻璃碎的雜耍kuda lumping …，還有每天和玩伴們一起玩的，沒有多少玩具卻又五花八門的遊戲：呼拉圈、跳房子、老鷹捉小雞、捉迷藏、踢踺子、拍球、跳繩、congklak、bekel、玩家家…，等等，都常常使我們樂不可支、餘興未盡；

還有令我陶醉其中的芭蕾舞、民族舞，甚至後來的閩劇。不論是參加僑總的，還是私立芭蕾舞學校的，或同鄉會館的，甚至學校學生會組織的，我都一樣享受這些基本功的訓練、節目的排練，以及演出的全過程。
…

回憶充滿溫馨，但也難掩惆悵。在歲月中跋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次我寫自己在過往一段又一段所積澱的印象，實際上也是一次釋放。種種細節，定格鏡頭，仿佛是在把我的生命，鑲嵌在一個鏡框上。我想每個人心中，可能都有一條和我一樣的鄉間小路，永難磨滅。這條路的起點，或許各有不同,終點卻都是同樣淡淡的憂傷。回不去的舊時光，就像一段只有靠自己才能穿越的黑夜，只有靠自己才能飛出的雲團。隨著時間的流逝，往昔也漸行漸遠…

2021/10/10

WOEN 11.10.21 20:26

回忆童年生活总是开心。
我没有你那么多姿多彩，可能过早离开繁嚣的老巴刹大街，搬去纯住家区。儿时也会与巷子里的小朋友一起玩，包括印尼小孩。
自幼文静，喜欢看书。读书年年得奖，父母却从来没有一句称赞，更无物质奖励，似乎本份应该的，这大约是传统的教育方式，严谨家教。
比较特别我家星期日高朋满座，许多叔伯来聚会聊天，我坐着旁听，因此比同龄儿童更多了解世界大事。
客家人很节俭，我们早上只喝一碗白粥（放点盐），便走路去群进学校上学了。
很偶然早上母亲叫停路过叫卖的印尼大婶，买糕点吃，那就高兴得无法形容了。也是很偶然母亲下午会买路过叫卖的 sekba 猪杂，至今我仍认为是人间美味！前不久我问起印尼弟弟，现在还有卖吗？据说还有，少了。几次回印探亲没有机会吃上，可能如今人们认为不卫生不健康吧。

evachan 12.10.21 12:04

謝謝開萬學弟的分享和回應。

我的父母由於生活所迫，与我們分居兩地，只能放手，給我們自由自在的童年生活環境。可能也由於我們在孩提時，親眼看到父母努力養家，使我們從小已養成自律、惜福的習摜。

我們那時中、晚餐，一般都按我爸的菜單備餐、用餐，早餐則以西式，方包、洽蛋加牛奶為主。只是當家傭回鄉時，才出外買熟食吃。

沈薇 13.10.21 23:05

謝謝你的好文章！

evachan 14.10.21 17:16

謝謝沈薇學姐耐心看完我的"往事點滴3 ~ 兒時生活"。

我的童年回憶已經寫完，劃上句號了。無奈，記憶力有限，漏敘的=忘記了的。

往事點滴3 ~ 兒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