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單車的故事

我和單車的故事

— 陳平永 —

# 學踩單車 #

一段有關雅加達的懷舊視頻上看到上述畫面，立即想起年少時學踩單車的情景，忍不住要笑，當年不正是這幅模樣嗎？

老爸有一輛英國Triumph牌男型單車，那是車輪26吋的老舊笨重大單車，一直擱在飯廳牆邊不用。在大哥要求下，老爸把塵封已久的車拿去修好，有了單車我便跟着大哥學踩。

一開始就如圖中小孩那樣，右腳穿過單車上管下面的空檔口踩住右踏板，身體歪歪的，就搖搖晃晃地向前踩，不怕跌倒受傷，幾天後終於能把控好單車，取得平衡踩踏前行。

最興奮的是不久後能夠像狗公痾尿那樣，向後提起右腳，再用力提身騎上單車坐墊，人小腳短，雖未能360度踩盡腳踏板，卻總算可以順利踩車，順利穩定地前行。

# 寵物單車 #

到初中三時老爸才買了兩輛單車給我們兄弟倆，當時俗稱為sepeda jengki的輕巧單車，車輪大小只有20吋，適合青少年駕踏。終於有了自已的單車，我們兩兄弟當然欣喜若狂！

我這輛英國Norman牌單車，雖不算名牌車，但有變速器，行駛時後輪會滴滴作響，從此是我的良伴和寵物。既是寵物，就自然而然要把自己的單車稱為愛車。愛車的上管是下斜的，屬女用型單車，順理成章，其第三人稱用 “她”字，應該是更親切。

自從有愛車作伴，我就可以自由自在到市裏各處地方，甚至曾兩次帶她遠征50公里外的茂物(Bogor)。三年來她風裏來雨裏去跟我到新華、巴中和JPP各校上學，一直是滴滴滴滴地任勞任怨載我前行。

# 愛車蒙難 #

在雅加達不是任何道路方向都可以通行單車，違例的話可能會被警察抓到。我就曾經三次不幸被警察叫停，其中有兩次被帶到警亭問話，好在可用潛規矩花上幾十盾錢“私了”，警員只告誡一下便放我倆走。

但第三次遭遇就不同了。有一次去JPP上學，我為省時便抱僥倖闖禁路，沒想到警局早已在那一帶埋伏。我懵然不知，自投羅網被逮個正着。這次不能“私了”了，十幾個違例者連單車一起被帶到Glodok警署(當年俗稱“Seksi Dua”)，個個收到傳票要上裁判庭，只可憐愛車被押在警署“坐牢”。

一周後我依時到Gambir的裁判庭，庭上全是交通違例者，開庭時有人站起來申辯，判官立即訓斥道：“你們違反交通規則，現在只需罰點錢，若再囉嗦糾纏，便會判得更重！”此言一出，庭上鴉雀無聲，只見判官舉起法槌往案桌上一槌定音：“請各位現在去繳納罰款，散庭！”在座各人都乖乖出庭去繳款。

之後我再去Glodok警署，憑罰單收據取回單車。這次因一時貪快，令愛車蒙難，害得要坐七天牢，以至滿身塵垢，車胎也泄了氣。這段經歷讓我畢生難忘。

# 伴我回國 #

1960年要回國，愛車當然不可拋棄，便花錢到單車修理店為它整容，噴上新漆，換新輪胎和坐墊，易生銹的部份塗上防銹油，用油布裹得實實的，再釘上木板，於是它和我一起登上“美上美”輪船北歸。

在貴州大學求學時，愛車長年呆在紅樓專為歸僑而設的單車房，因很少陪她，五年來她似乎被打入了冷宮。但在貴陽十二中任教的七年，我和愛車共處一室，相依為命，彷彿成了我的愛妻。

當年在貴陽有變速器的單車很稀有，愛車一出現常吸引旁人的艷羡目光，讓我有莫名的虛榮感。我很疼惜她，輪子內胎破了，我會動手修補；和她出外回來會為她清潔一番，用久了便在轉動的部份敷上潤滑油，車胎軟了就為她打一次氣。

文革期間市道不寧，在外擺放單車，鈴蓋常不翼而飛，於是車主們會用鐵匝加固車鈴以策安全。我覺得這麼搞，車鈴會不夠響亮，愛車也會變得難看。結果鈴蓋就曾經兩次被偷走，真的令人懊惱。但轉念一想，愛車從未走失，應該是不幸中的大幸。

# 忍痛離別 #

1973年要離開生活了十三年的貴陽到香港，可惜不能帶愛車一起走，捨不得也只好忍痛離別。對着曾經日晒雨淋陪伴我十七年的愛車，臨別前我不無傷心地輕輕撫摸她，默默說聲對不起，但願將來的日子她會過得更好。

來香港幾十年了，不時還會想起愛車，甚至會夢見她。有一晚和她一起到處逛啊逛，正在興高采烈時，她卻突然失蹤，我到處找啊找，一直找不到，我焦急得希望這不真的，於是掙扎着要睜開眼，眼睛一睜開，看到了天花板，果然是一場夢。夢醒後仍感忐忑不安，這是不是愛車託夢呢？捫心自問，事實不是愛車無故失蹤，而是我狠心拋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