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养性的高尔夫球运动(丘详铨)

   上周在苏格兰缪费尔德（Muirfield）举行的第142届英国公开赛- The Open 2013，43岁的美国人米格尔森 Phil Mickelson在四天比赛的最后一天“back nine – 后九”球道上大显神威，以总分低于标准杆三杆的成绩夺冠（赛事最后一天以66杆的佳绩和最后六球道上打入四次小鸟的神功后来居上）。这位“左手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能在11天之内先取得苏格兰公开赛冠军，7天后再接再厉夺得英国公开赛大满贯奖的高尔夫球大师。在球场草地自然条件极其不利，难去打好打准的高尔夫球场，能获得该场地的大满贯奖，不但球技要上乘，还必须具有丰富的比赛经验，无比坚毅沉着的竞技精神状态和顶得住四天风吹日晒雨淋的体魄。

  说起打高尔夫球，其实是老少介宜的户外运动，对上了年纪的人尤其适合。笔者35年前去了苏格兰的爱丁堡，认识了原籍梅县人林氏一家，算是半个同乡。林家太太几乎每天大清早就出去打高尔夫球。想来苏格兰是高尔夫球的发源地，人家去打球可见怪不怪。笔者那时对这门玩意儿一窍不通，她就特地带我们去世界上最美最高档之一的高尔夫球协会Gleneagle Golf Club参观。临走前林太好心好意对我说，我若愿意学打高尔夫球，下次再来就带我去学打。回去德国住地，问了一位爱尔兰同事，高尔夫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简短地回答说，是颓废的- Golf is decadent 。一听这种评价，我就把年轻时学打高尔夫球的最佳机会放弃了。

  二十多年之后我终于和高尔夫球运动结上缘，如今越打越上瘾，一天不去打就犹如损失了一天的失落感。妻子也同我一样热衷于这一运动。她听了我上述无知而丢失学打球的机会，也大叹可惜，怪我怎么能听那爱尔兰人的偏见，否则我可能已经达到一位数点差的水平了。问错了有成见的人，奈何? 如今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老而益坚，尚能继续苦学苦练，球艺总会稍有进步。是志愿的，所以心情舒畅，也能每次打球又体会 “活到老，学到老” 这句老生常谈。

  多年前看过香港名笔、《信报》老板林山木所写《哥尔夫球与资本主义》的散文，文中一开始就断定：“- - -哥尔夫球不但是一项有益身心的运动，同时是资本主义精神的象征。”林先生所持理论是“哥尔夫球的参与者所需要的自信、独立、负责、公正及互信，和资本家的营生的本质完全一致；哥尔夫球不容许对错误作出修正，参与者必须对客观形势作缜密的考虑和对主观条件作最正确的估计，然后击出无可反悔的一击。这和生意人决定一项投资或经营策略的过程有何不同？”这一套击球理论读起来洋洋洒洒，我以为作者肯定也能发球击出（术语 tee off），然后在球道上（Fairway）以自信、独立、负责、公正及互信等等心念一击再击（ appoaching）打上果岭( Green)，用一个推杆- Putter把球推入球洞(hole)。可是细想起来，人家打球者发球时，想到的是如何准确地把技术发挥准确，从上杆到下杆配合身转的和谐动作和速度力道的运用，打向自己看准的方向和距离，其他什么独立、负责、公正等等社会责任的术语和击球有何关系？你心中有这些社会关系的理念，我想你必定打不中好球的。打球击球时必须心无杂念，如同弦乐四重奏拉琴时，集中精神除了所奏音乐外，仿如万念俱空，才能每一个音符和节奏同其他三人配合好。打高尔夫球就是每次长短距离击球时，集中精神完善自身操作的和谐配合，球才能打得准，力求趋近完善的动力学原则。

  林山木还有一段挺有趣的看法，是把高尔夫球参与者抬高到要有很清高的性格。这里应该再转抄一段：“另一项哥尔夫球与其他运动不同之处是它用不着公证人裁判胜负，亦用不着记分员记录成绩；参与者有否欺骗或取巧，完全靠本身是否公正的性格来决定。”其实，我们作为业余高尔夫球手，比赛时和同一组的另一参与者相对纪录击球用杆次数，也记录自己的击杆数，赛后互相对照所记录的分数是检查的办法。至于赛事进行时，有些参与者打了5杆声称4杆作弊则时有发生，对他认真就当场纠正他有意减少的击球杆数。至于职业性赛事，不但球员参与者心里有数，还有双方的球僮也作纪录，另外还有协会的成员当裁判陪走。美国或欧洲职业高尔夫球协会赛事进行时，到处是电视直播给全球观众参看，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欺骗作弊，岂非近乎自杀。当今又排名世界第一的Tiger Woods (老虎乌兹) 在今年初一次赛事过程中，因置球放错位，赛后被电视观众举报，结果被球赛协会罚多一杆数。

  我确是很赞同林行止（林山木笔名）在自选集《闲在心上》里那篇散文所持观点，既“高尔夫球活动是值得提倡的”，但不是认为“它同时是资本家思想训练的最佳场所”，而是它作为一项特别对有年纪或退休的悠闲人有益身心的运动，因为它不过于激烈，八十岁以上的人都还能打，又多是在风景优美的场地走。而每一次成功的击球感觉或达到标准杆数，会激发出“幸福荷尔蒙”（内啡肽 – Endorphin）在丘脑下部多分泌后的快感。除此之外，也可以保持和增加老年退休者的社会联系和活动，减少老年孤独感，或许还能延迟痴呆症。打高尔夫球的人也经常能体会到<谦卑>二字, 那是因为你今天可能打得特别好，明天突然会打得不成章法甚至糟得很。不但业余球手如此，职业球员也不幸免，赛事两天之后就被淘汰出局。所以打高尔夫球也有修心养性的功能。

  当年林老板写下那篇散文时，据悉他本人是不会打高尔夫球的。作为名笔，他能够发表议论高尔夫球和资本主义的关系。如果他现在比较悠闲而有机会掌握到高尔夫球技，可能会另有心得和高见传递给打高尔夫球的读者们。要比较言简意赅道出打球和做生意的共同原则，可听听香港首富李嘉诚所说：“做生意一定要同打（高尔夫）球一样，若第一杆打得不好的话，在打第二杆时，心更要保持镇定及有计划，这并不是表示这个会输。就好比是做生意一样，有高有低，身处逆境时，你先要镇定考虑如何应付••••。”这位tycoon每天清晨打一个半小时的球，总算是有实际打球经验的，所以更言之有物。

  又看过另一香港名笔张五常曾撰文说，一位年轻人要学打高尔夫球，问另一更年轻的名笔 - 陶夫子（陶杰）意见。夫子曰：「高尔夫球？容易容易。你只要识得何谓杆，何谓洞，就毕业了。要欣赏高尔夫球技吗？看老虎乌兹比赛就足够，无须自己打得好。」这位香港才子 - 陶杰是懂得嬉笑中国人和世界华人的讥讽型玩世不恭的人物，我们不用去斟酌他对高尔夫球的高见。

  2013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