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光曲》與王人美---53年屆田權湘 （紫夢代貼）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當我在“千島之國”入讀小學一年級時,有一天一位老師領著一位高班的學姐到我們班裡演唱一首歌曲,我聚精會神細心聆聽,卻被這悠揚悅耳的歌聲所深深打動,在我幼小心靈裡,第一次感觸到音樂和歌曲的優美動聽和感人｡隔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這是電影插曲《漁光曲》｡就是這首美好動聽的《漁光曲》,伴隨著我走過了我的童年和青春年華｡似水流年時光過去七十多年了,我仍然能夠把這首歌詞唱出來:「雲兒飄在海中,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裡晒魚網,迎面吹過大海風｡潮水升,浪花涌,漁船兒飄飄各西東;輕撒網,緊拉繩,烟霧裡辛苦等魚踪｡‥‥」｡每當與同輩的同窗友好談起《漁光曲》這首歌時,大家無不讚賞歌曲旋律之悠揚委婉﹑情切感人,也就是這首歌為我們今天這一代老人帶來了集體的回憶｡

   電影《漁光曲》是由蔡楚生(1906—1968)編劇兼導演,女主角王人美能歌善舞,男主角是著名喜劇演員號稱東方的卓別林的韓蘭根,音樂配音由任光和聶耳負責,陣容之強大是空前的,拍攝費時18個月,聯華影業公司出品｡影片真實而又生動地反映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我國社會底層的漁民勞苦生活和不幸的遭遇,它是以現實主義創作電影所取得的成功經典傑作｡於1934年6月在上海正式上演,觀衆既叫好又叫座,影片連續上演長達84天,創下當時的最高記錄,可以說是影壇的奇迹｡並揚威海外,1935年榮獲蘇聯莫斯科電影節「榮譽奬」,是我國電影史上第一部榮獲國際奬項的故事片｡建國後,只許唱電影插曲,直至1980年之後才解凍重新上映電影《漁光曲》,其宣傳海報上印有電影英語的譯名:《Song Of The Fishermen》｡被顛倒的歷史重新再顛倒過來,我深感欣慰｡

   電影取得成功,由任光(1900—1941)譜曲,安娥(1905—1976)作詞的電影主題曲《漁光曲》也成為我國一首不朽的成功佳作,它以起伏的旋律﹑悠揚委婉的節奏﹑徐緩的速度成功地演繹了漁民們在波濤滾滾海浪蕩漾中,從事艱苦捕魚的勞動情景,它是一首具有濃厚的我國民歌色彩感人肺腑的抒情歌曲｡這首歌在我國二十世紀電影插曲和流行曲中佔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日本把它改編成交響樂,至今仍然為海內外華人所傳誦不歇｡

   王人美(1914—1987)原名王庶煕,湖南瀏陽人,13歳入讀上海美美女校習歌舞,後來加入黎錦暉創辦的「明月歌舞團」登台演出｡而後步入影壇,在聯華影業公司孫瑜編導的電影《野玫瑰》(1932)中,金焰和王人美兩人扮演男女主角,王人美以其潑辣﹑活潑自然的演藝嶄露頭角｡後來她還主演了《都會的早晨》(1934) ﹑《漁光曲》(1934)﹑《風雲兒女》(1935) ﹑《壯志凌雲》(1936) ﹑《長恨歌》(1936)等影片｡,錄制《漁光曲》主題歌和電影《風雲兒女》的插曲《鐵蹄下的歌女》等｡抗戰時期(1941—43)年,在重慶由孫瑜編劇導演,與白楊﹑高占飛﹑金焰﹑王人美合演電影《長空萬里》｡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王人美在「明月歌舞團」的時候,當時著名的男電影演員金焰(1910—1983)經常來找她,因而兩人相識相戀,電影《野玫瑰》(1932)中兩個人一齊扮演男女主角,使雙方感情更臻熾熱,於1934年他們終於結成連理,當時王人美才20歳｡婚後兩人過著幸福的生活,雙方各自拍了不少電影,他們曾誕下一個男嬰,但因早產而夭折｡金焰是朝鮮人,入籍中國,在二、三十年代他是頗受歡迎的男演員,也是我國電影史上第一位影帝｡而王人美在三十年代的上海影壇,正當她的演藝爐火純青﹑風華正茂的璀璨年月,她與一般影星風格迥然不同,裝扮簡樸,不施脂粉,是逆潮流的新女性,活像一位青年學生,經常扮演善良的人物,是深受廣大觀衆擁戴的演員｡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王人美與金焰從上海移居香港,金焰報讀美國函授建築學｡大平洋戰爭爆發香港淪陷,1942年2月他們回到桂林,金焰轉赴重慶尋找工作,王人美則留在桂林友人家居住｡1942年底,王人美也到逹了重慶寄居其大哥王人琁家協助料理家務｡1943年金焰到「成都中華劇藝社」演話劇｡一年後(1944年)王人美單身一人奔赴雲南昆明,加盟「大鵬劇社」,不久劇社因經費不足解散｡王人美轉而報考「美軍總部物資供應處昆明基地」英文打字員,並獲錄用,後來還入住該機構的集體宿舍｡

   在艱辛的戰亂歳月裡,王人美與金焰他們為了抗日都想為祖國貢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王人美性格剛強不願依附他人,要自食其力謀生｡這樣便使他們夫婦各自己奔走於我國西南抗日的大後方,顛沛流離夫妻聚少離多,因而驗證了別離是感情的敵人的道理,他們之間感情開始疏遠,意見分岐並產生隔閡,經常為一些小事爭吵,裂痕終於難於彌縫, 1944年初王人美與金焰在昆明離婚,結束了十年的情侶生涯｡

   王人美在她的回憶錄中是這樣寫的:「抗戰爆發後,金焰和我缺少共同生活,缺少瞭解,他有強烈的愛國心,很想為抗戰出力｡他認為丈夫應該養活妻子,不贊成我參加「大鵬劇社」,反對我冒失去報考打字員｡他不瞭解一個人經歷流亡生活後的思想變化,烽烟遍地哀鴻遍野,我怎麼能安心當一隻家貓(按:小貓是她在電影《漁光曲》的名字) ｡我愛做一些工作,做一些自己認為對抗戰有益的工作,心裡才安心踏實｡他不理解我,他認為我傷害了他｡」

   「我們的離開,沒有吵鬧,沒有眼淚｡沒有孩子,沒有感情的橋樑｡他希望分離,我就滿足他的願望｡愛情有時是自私的占有,友情卻是無私博大可轉化為友誼與寬容｡」分手後,王人美從未說過金焰不是的話｡1947年金焰與秦怡結婚,而王人美却一個人倔強孤獨地生活｡

   王人美抗戰勝利後回到上海,曽與趙丹等合演電影《關不住的風光》(1948) ｡後來移居香港｡建國後,1950年初她又從香港回到上海,她與金焰﹑秦怡同為上海電影制片廠的演員｡1955年當文化部評選1949至1955年優秀電影時,她獲得個人三等奬｡

   1950年從批判電影《武訓傳》開始,全國掀起了一場針對文化藝術界和知識份子的思想改造的政治運動,王人美作為從舊社會走過來的電影演員,對自己的歷史背負著沉重的思想包袱,在運動中使她脆弱的心靈遭受激蕩｡1950年8月下鄉參加  「土改」｡1951年冬王人美因長期低燒被發現感染了肺結核｡1950年周璇患病從香港回到上海治療,當年在「明月歌舞團」時,她們倆以姐妹相稱彼此交情頗深,王人美眼看周璇病情如此嚴重,使她也受剌激｡以上的幾種因素促使王人美精神一度失常,1952年11月離開上海由她姐姐送她到北京兄長家療養,1953年正式轉往北京電影制片廠工作｡

   1955年經友人介紹,王人美與漫畫家葉淺予結緍,當時她已經41歳了｡婚後兩個人過了幾年平靜的生活｡1957年的“反右派”政治運動中,她對出身紅小鬼政治上非常可靠的同事被打成右派搞不通,王人美替他仗義執言｡在運動中她的精神又受到刺激,1958年舊病復發,入住醫院治療｡“文革”開始,葉淺予進監獄被關押了8年｡王人美因為抗戰時期曽經在「昆明美軍總部物資供應處」做過事,為這一段歷史受到嚴厲的批鬥,被扣上「三十年代的黑貓」的帽子,下放到「五七幹校」監督勞重｡她主演的電影《漁光曲》也在劫難逃受到批判｡好在這兩個人性格堅強都闖過「文革浩劫」這一難關｡晚年,王人美出版了由她口述別人替她整理的自傳《我的成名與不幸》｡1987年王人美不幸中風後辭世｡葉淺予在1995年離世前留下遺囑,把他們兩人安葬在老家浙江省桐廬山坡上｡

   王人美於上世紀三十年代初進入影壇,在三十年代中她連續主演了多部頗為成功的電影佳作,一舉成名使她成了當年我國為數不多的著名電影紅星,寫下了她在銀幕生涯中輝煌燦爛的一頁｡可是,從1937年開始經歷長達八年的抗日戰爭,這對於從事電影事業的女演員來說,青春歳月的流逝使她耽誤了演繹更多影片以提昇自身藝術才華的大好時光,而這又往往無法彌補｡她與金焰婚姻的失敗,令人慨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軾) ｡後來與漫畫家葉淺予再婚,經歷兩次的婚姻並未留下子女,這不能不說是缺憾｡建國後由於客觀與主觀的因素使她曾兩度患病精神失常｡王人美,她是一位對我國電影事業有過突出貢献的表演藝術家,為人善良仁,有正義感,人們是不會忘記她的｡雖然她的命途坎坷多舛,但她的一生,活出了自己獨特的風格,也活出了精彩的演藝人生｡

   2013年10月10日脫稿

參考文献:
(1)《中國電影圖史》程季華,李行,吳思遠主編,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7--10｡
(2)《中國電影圖誌》中國電影資料館與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合編,終審:成平,珠海出版社,1995--10｡
(3)《中國電影百年》(1905—1976)李多鈺主編,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6｡
(4)《我的成名與不幸》王人美口述,解波整理,上海文藝出版社,1985--11｡
(5)《金焰電影皇帝》劉澍濤著,中國文史出版社,2011-1｡

電影《漁光曲》韓蘭根和王人美

王人美與葉淺予

《漁光曲》王人美 原唱

播完后，可點播由關牧村或宋祖英演唱的《漁光曲》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