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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wf 10.02.14 15:22

短小說
棱亢崗公
Lengang Kangkong
©梁森镇(五七屆)

我在頗有南洋風味的X華僑農場某隊裡小住了一段時日。那兒椰樹亭亭玉立,芭樂(jambu)、人心果(sawo)、酸椒(asam)和鳳梨密(nangka)樹豐腴而多姿。把我帶回了久違的僑居第二故鄉時見及的風光,仿佛讓我重返了令人眷戀的往昔年輕時代。那兒的忘懷多是陳舊的平房。當我樂而忘返地徘徊遊蕩其間時,從坡地上的一間屋裡不停地跳蕩著熟悉悅耳的叮呼琴聲。那是印尼樂器四弦格朗章ketoncong發出的樂聲。奏的都是印尼樂曲,一曲接著一曲,委婉輕快撩起了我這舊日南洋客絮絮思戀第二故鄉的情懷。曲間還伴隨兩個男女的獨唱或合唱,歌聲飽滿感情,如呤如訴,委實動人。

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便循聲徑直闖進那築有圍牆,為蔥蘢林木掩映的小屋。屋子前廳兩個年輕男女,男的操琴女的擊拍,邊跳邊唱,樣子頗為安閒自得。看到我這冒味的不速客,他們沒有理會,直到一曲終了,男的才端來一隻木凳讓我就坐。他們問明我的來意,問及身份,知道我是歸僑時,他們便道明自己的爸媽也是歸僑,而且湊巧我們都曾僑居印尼J城。這樣我們間的距離很快就給縮短了。就在他們自演的間歇,相互間的搭話和思想交流,驅走了我們的隔閡,使我們間更加融洽。接連幾天我都走去看他們,我們很快交上了朋友。我終於明白,他們的一些實情。他們是兄妹,爸媽都諳熟和喜歡演唱印尼樂曲和歌舞。由於自幼耳聞目染,兄妹倆對此道很投入且頗為幹練和在行,閒時常自娛,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不少樂趣。

那屋的前廳牆壁已由白轉黃,斑駁且汙損。一隻長木沙發還缺了一條腿,用疊著的磚塊支著。一隻茶几和兩個木凳一樣都很陳舊,顯得寒磣。屋內不時傳出咳嗽聲和低語。有一天屋內在一陣緊咳後,傳來一聲粗啞的嗓音,要哥進去。不多時哥出來說,屋內是他們的爸媽。爸有病在身,老人知道這幾天我每天都來看他們兄妹表演,覺得我有心,是難得的知音,便請我進去見面。

“裡邊又髒又亂,不好意思”,哥說。    


那是簡陋貧寒暗淡的居室,幾乎是家徒四壁。木床上躺著枯槁的老太公,那是爸;床邊木椅佝僂著穿沙籠的老太婆,那是媽。爸勉強欠了身跟我打招呼,等我坐定後問我在J城什麼學校讀過書,當我告知是巴中時,老人淚流滿面唏噓說,“難得遇到故人了。”原來老人曾經在宛明岸讀過初中一,後又綴學,我們算是校友了。談話間,我很快弄明白了老人患有沉屙,是腦中風,半邊身子都癱瘓了。大小便都在床上,床腳下放著盛尿的尿缽,帶來一股刺鼻的腥味。雖說老人自1960年歸來在農場勞碌了一輩子,享有公費醫療,但那是摻水分的所謂公費。重病時用的藥品能報銷的有限,住院不僅要交房費,還附有不少雜費。說來好笑,老人一個月的養老金僅有二百元,怎能交付?住不上十天,就只好打道回府。我聽著老倆口噙著淚水的申訴,真不相信這個原以為充滿歡樂滿載歌舞的家竟會隱著這等痛楚和窘迫。

“農場周圍的橡膠、咖啡和胡椒園如今都不行了。那些自五十年代建場開墾下的基業呵,以前年年都要上繳大量熱帶作物、大量資金,如今這些熱帶作物不知為什麼越來越不行,落得我們這般困苦。”

“X農場旅遊業不是很負盛名嗎?”我問。

“旅遊業如今多是外來戶的,發財的事我們沒份”,老人搖搖頭說,“你別看我這兩個孩子成天在歌舞窮樂,他們如今都是下崗沒事幹。”

少頃,哥和妹說,“爸有病會客不宜長,會客就到這裡吧!”

我隨哥妹出來時,哥又告訴我,“我除了這個大妹,還有一個小妹,剛考上北京的一所大學讀書去了。”

“那小妹的學費、生活費和旅費呢,”我問。

“國家不是有貸款制度嗎?”哥說,“還有我和大妹不是天天彈琴和歌舞嗎?旅遊區的一個老總看中了我們,已經和我們簽上合同,不幾天就要在他那兒開辦的一個風情園裡傭工賣藝,這也是一筆收入啊!所以,我們的路未必就是什麼窮途,路還寬著呐!”

“你們這般光景,還這般樂觀,真是難得呵!”我感慨了。

“嗨,天無絕人之路嘛!”哥說,“我這個棱亢崗公,什麼時候都能挺直腰杆。來吧、、、、、、”說著哥用琴彈起棱亢崗公的歌曲《lagu leng gang kang kung》,舒展自在地邊跳邊唱起來。我熟悉這首印尼民歌,我知道那棱亢崗公是印尼語悠悠自得大搖大擺行進的意思,也有婀娜多姿的含意。那妹看到哥彈唱和跳棱亢崗公,便邊舞邊咯咯大笑起來。

他們歇下來時,我問哥,“你怎麼叫棱亢崗公?”

妹又是一陣清脆的咯咯大笑,隨著便道出以下故事——

哥有一個相好的妹子,兩人青梅竹馬,感情融洽,已然相許。但那妹子嫌哥貧,內心裡頗不實在。正巧妹在旅遊區的賓館當女侍,認識了一個年輕的經理,經理不僅西裝革履,收入甚豐,還長得很酷。那妹子一經和經理見面不禁砰然心動,芳心動搖,終而另擇高枝拋棄了哥。在M大賓館盛大的婚宴上,當楚楚動人的妹子穿上皎潔的婚紗,倚著風度翩翩的經理宴客時,哥竟然帶著四弦格朗章到來致賀,並請求為新娘新郎獻藝。哥昂揚地邊舞邊唱,曲子就是《棱亢崗公》。當哥唱到歌詞中“傾心的心上人投了他人dapat kekasih diambil orang”時,強顏的歡笑頓時變電了哽咽,一時淚如雨下,新娘也抿緊朱唇淌著淚水轉過頭去,弄得眾賀客譁然。但哥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瀟灑地演完了節目。琴聲依然那麼高亢,歌聲依然那麼歡快,神情依然那麼桀然,舞蹈依然那麼飄逸,似乎什麼事也沒有。最後哥祝福一對新人白頭偕老,鞠著躬,拿著格朗章轉身泰然而去。這就是哥後來為什麼被喚作棱亢崗公的原委。這雅稱對哥可真不壞,對嗎?

當我為故事感動時,哥說,“我在人生旅途中棱亢崗公。那怕有多少風雨,多少坡坎,多少險阻,多少困厄,我依然堅強,依然快樂,依然熱愛自己的生活。”當我作別時,哥說“數天后,我們要去風情園做工賣藝了,你不會再見到我們這般作樂表演了。”

那天,我走出圍牆時,身後又響起鏗鏘的琴聲和歌聲,我知道他們意猶未盡還在抒情。那曲仍然是那支歡快的歌曲《棱亢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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