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詳銓：《蒙巴顿和印度尼西亞的獨立》

  读南洋群島的荷属東印度殖民史之际，閱到了印尼民族独立斗争的阶段，被提及英国海军将领蒙巴顿曾有涉及。原来只记得他是于1979年夏，在爱尔兰某个湖中小船上钓鱼时，被RAF（临时爱尔兰共和军）暗藏的定时炸弹炸死，恐怖新聞轰动了西欧。之前我對蒙巴顿海军元帅的生平實一概不知。

  三年前，比利時史學家大衛·凡·瑞伯羅格著出一大作《革命- 印度尼西亞和新世界的诞生》，描述了二戰時的1943年，邱吉尔指令他的爱将蒙巴顿为太平洋戰區的最高盟军东南亚战区司令部（South East Asia Command）司令。蒙巴顿海上戎马一生，为皇家海军服务，獲封海军元帅之最高军衔。蒙巴顿出生在温莎堡范围内，属皇室近親，原来是已故菲利普亲王的舅父，當今國王查尔斯三世的舅爷兼教父。

  话说1945年4月，美軍在麦克·阿瑟将军的指挥下打败了菲律宾的日本侵略军。他旋即受令往北向日本本土進攻，以加速去战败日本。华盛顿一方求伦敦能否授权蒙巴顿（时任海军少将），把日军从东南亚其它地区驱走，伦敦不好推辭，美方則省了去收复治理原法国、荷兰和葡萄牙广袤殖民地的苦差事。

  從1945年8月到1946年11月，是蒙巴顿和其统领的英军，涉入印度尼西亞独立斗争的漩涡中极伤脑筋的15个月。荷兰王国尚未心甘情愿放弃掉原荷属殖民地的；这西欧弹丸小国的荷兰，没有多少军队在本国抗御希特勒纳粹的侵占，过后只小股部队参与盟军反攻。在自己的殖民地一碰悪兇兇的日本皇军皆逃之夭夭或被小日本逮捕入集中营。歐洲战后的波茨坦会议上，由英美蘇划定战后局面如何而说了算，荷兰不能進言有关其殖民地问题，此謂“小国无外交”也。

  日军投降后，蒙巴顿司令领英军重返新加坡，从日本大战犯板恒征四郎受降儀式手中收复了狮城。此後，蒙巴顿须着手接管棘手的大麻烦，处理日本皇军从南洋群島撤退和如何应付荷兰回过头又想来继续殖民统治的梦魇。

  实际上，蒙巴顿所能调动的兵员不多，去维和以及治安管理大大缺兵员缺人。

  1945年9月2日，日本人签下降書后，9月8日首批英军傘兵部队降落于 Kemayoran 机场。此前，原荷兰副总督凡·摩格，van Mook去錫兰見蒙巴顿，恳求英方鼎力帮他和他的行政人员们重回殖民地和他莫愁宫（茂物）老家”- Buitenzorg/ Bogor. 荷属东印度可是个大肥肉，二战前每年提供荷兰王国高达百分之十五的收入，如何能轻易放弃掉？前副总督凡·摩格信誓旦旦，印尼人必會升起荷兰三色旗并高唱荷兰国歌来欢迎荷兰殖民者卷土重来继续掠夺他们的群岛资源，应不会有 “operational problem“ 的。

  蒙巴顿将军先曾亲自寻求和缅甸的昂山将军（昂山蘇姬之父）谈判，解决了缅甸和平移交政权。荷属東印度一方，他所获情报是印度尼西亞民族也宣告独立了，他坚决想阻挠民族主义者的兴起？

  可是那前荷兰殖民的付总督凡·摩格還认为苏卡诺和哈达一伙只是日本人扶植下的傀儡，充其量只是日本泛亞洲宣传攻势之政治手段。

  那时英美蘇联军对希特勒纳粹帝国的战事已胜利结束。英国换了工党政府，由首相艾德礼执政，潮流已倾向于放弃殖民地了。作为一名高官，蒙巴顿的思想已属与时俱进，他的夫人 Edwina Ashley，贵族加富豪家庭出生，是当时英国最富有的遗产继承人和名媛，但是却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社交女子，不會支持丈夫帮荷兰重来。不，蒙巴顿三心两意，只想帮荷兰人平安回到爪哇和苏门答腊的四个港口大城，却不想去干涉群岛内政，要印度尼西亞政府去自行處理。凡·摩格大失所望，大骂他：“You have let us down“.

  Soekarno 和 Hatta 在大日本帝国向同盟国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第三日，既1945年8月17日，极机敏智慧地抓住了难得的时机，通過電台廣播宣布印度尼西亞的獨立，民族独立。可是当时雅嘉達局势混乱不安，各处明枪暗箭难防。年底内阁总理Sutan Sjahrir遭槍袭击，国防部长Amir Sjarifuddin 几乎中枪，皆幸未亡。

  有鉴于此，苏卡诺于1946年1月4日暫时遷都日惹回避风险，受到日惹苏丹九世以及鄰近置地贵族诸侯如 Kesunanan, Pakualaman 以及 Mangkunegaran 的护佑。

  1946年正月至十一月，爪哇和苏门答腊的四个港口大城市由蒙巴顿之師去维和，维护荷兰殖民者的回归。

  蒙巴顿任命 Christison 中将为盟军駐荷属东印度最高指挥官，主要任务是遣返日本战俘们回国，拯救出集中营的各界荷兰人士和维护治安。克里斯剃生前脚还未踏足雅加达，蒙巴顿即開记者会宣称，不列颠英皇部队只限于四大城市的保安维和责任，不插手干涉内政。如此划线等于承认了印度尼西亞的独立和新政权。尽管如此，他派去的军团却在泗水遇到了极大的麻烦，造成印度尼西亞独立斗争史上最大最血腥的武装冲突- 泗水之战，Pertempuran Surabaya.

  事緣英军第49印度兵团四千人抵达泗水后，围绕着当地的军民向盟军交出枪支兵器的纠纷，激进的青年们誤以为英军是来帮荷印殖民政府卷土重来，拒绝缴械。后来谈拢了，雅加达的盟军总指挥误以为泗水民兵继续顽抗缴械，從飞机散发传单下令限期交出，增加了敵對情绪。某日在一大酒店有人却挂起荷兰旗后，青年们群情激愤，混乱中有人开枪射死第49盟军印度陆军旅的指挥官 Mallaby准将，如此震怒了駐雅加达的盟军英国总指挥司令官Christison，他派出两个師共三万兵员作报复性海陸空袭击轰炸泗水和巷战达三日，战事冲突最猛烈是11月10日，共三周后才完全平息了战事，泗水人遭杀死亡达一万六千人。英军平定暴乱后，巴不得于1946年11月能撤出泗水，其它地方駐军也陸續离开印度尼西亞，盟军最高东南亞司令部被解散。荷印殖民军政府又试图部分夺回统治权。

  泗水之战使英国人改变了对印度尼西亞共和国的认识和态度，印尼青年一代求民族独立决心坚不可摧了。

  后来联合王国在联合国安理会上支持印度尼西亞的独立自主，蒙巴顿无疑是顺应了这一意向。荷兰王国则死不愿意承认共和国的独立，如众所周知，印荷雙方几经谈判，两次行大规模的“警察行动”战事想消灭共和国，一直拖到1949年的海牙圆桌会议后才被迫卷起裤腿走人。

  數月后，蒙巴顿被委任为印度总督，Viceroy of India，受命处理印度甘地领导的不流血独立斗争，蒙巴顿也以促成印度分裂出穆斯林人的巴基斯坦被载入史册。他本人急着要回他的舰队，要回他英国老家，這已非本文议题了。

  後注：
  1.  板恒征四郎，Itagaki Seishiro 大日本帝国陸軍大将，曾历任关东军参谋長，陆军大臣，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等官职，是“九一八事变”的主要策划者之一。板恒征四郎曾定下严酷对待东南亚被囚人士的侵略者。日本投降后，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定位甲级战犯，判死刑，于1948年年底在东京巢鸭刑务所被吊死。

  2.  Edwina Ashley，蒙巴顿伯爵夫人，英国社会名媛。任蒙巴顿末任印度总督夫人期間，和後来當上印度總理的尼赫鲁亦有密切關系，此事被她的幼女證實了。後来伯爵夫人以58岁的1960年死于北婆罗洲，今沙巴的 Kota Kinabalu一次巡视聖约翰救護團慈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