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價商品為甚麼有人買？

《華爾街日報》— 在金融行業工作的人﹐最不願意談論的事情就是時裝﹐也許挖苦嘲弄它除外。紐約一名投資銀行高管無意之中從報紙上瞥見了歐洲的秋季流行趨勢﹐他隨後向我問道：“米蘭T台上的那都是些什麼東西？世上沒有一個銀行家會穿那些衣服。”

然而﹐無論他們對T台上的男裝如何大加諷刺﹐當事關自己的衣櫥時﹐金融行業的精英男士也會不由自主地迷戀上某些東西﹐並不讓人意外的是﹐它們常常與數字有關。你對定制西服中為你智能手機的大小量身剪裁的暗袋暗自愛不釋手﹐他則著迷於其Kiton襯衫上釘紐扣的鴉爪形三邊縫線。一位金融業界人士曾對我講道﹐當他看到Loro Piana的售貨員往一件夾克上潑了一桶水以證明其宣稱的防水功能時﹐他迷上了那件衣服。（它確實能防水。）

事實證明﹐服裝的精妙之處在於能讓最一本正經的職業人士著迷入道﹐他們則將內行知識轉化為一身完美無缺的裝扮。儘管他們口口聲聲不屑一顧﹐但是千萬別被他們糊弄了﹐這些人在他們的著裝方式以及一套剪裁精良的西裝可打造出來的強勢氣派上可是投入了重金的﹐而且這種趨勢越來越甚。那不勒斯的馬里亞諾•魯賓那奇(Mariano Rubinacci)是金融界人士最青睞的品牌之一﹐一套西服的起價大約為6,000美元﹐其去年的銷售額就增長了20%。

瑞信(Credit Suisse International)倫敦公司股票衍生品業務的董事馬修•謝爾頓(Matthew Shelton)說：“金融界人士都非常注重細節﹐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喜歡時尚品牌。他們非常喜愛當前任用的制衣商﹐無論衣服的肩部是否含馬毛也無論它花費了多少工時製成﹐但是他們對吉爾•桑達(Jil Sander)的一套新款西服就沒那麼心動。”

應當說明的是﹐實際上謝爾頓本人就擁有一套吉爾•桑達（以及一套Lanvin）的西服。這要歸因於他有一個在時裝行業工作的女朋友﹐他樂於討論這個話題﹐而且對此也很熟悉。他說﹐設計師品牌的短款夾克更適合穿著去康諾特酒店(Connaught Hotel)喝酒﹐而不是穿著它出現在倫敦的交易所。不過﹐他那雙手工雙面縫線的Berluti系帶皮鞋倒是極其適合這兩種場所。Berluti是一家創建於1895年的意大利鞋履企業。

紐約的風氣甚至更加拘謹。美銀美林(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全球企業及投資銀行業務的執行副董事長史蒂芬•塞利格(Stefan Selig)稱：“銀行家不應該太時尚﹐你可以找一位很棒的裁縫為你做一套考究的西服﹐但是它得是灰色或深藍色的。”

Anderson & Sheppard是倫敦薩維爾街(Savile Row)最受追捧的製衣店之一﹐其紐約的顧客幾乎全部來自華爾街。該服裝店有25,000多種面料可供選擇﹐其中有800種為適合商務場合的深藍色與灰色。額外的一個福利是﹐只要你在該店訂購了西服﹐你的身材尺寸便會被一五一十地手寫記錄在案﹐這一做法自1912年便已開始。Anderson & Sheppard的倫敦銷售經理科林•海伍德(Colin Heywood)說：“我們的客戶非常喜歡這種做法﹐這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一個秘密俱樂部的一員。”

在另一個時裝定制中心那不勒斯﹐馬里亞諾•魯賓那奇每年只製作1,000件衣服。（現有客戶享有優先權。）魯賓那奇製作的西服沒有標簽﹐只是用永久性記號筆在前胸暗袋內一塊米色的布條上手寫下顧客的名字。無論顧客有什麼要求﹐都不會被認為是過分的或無法滿足的。一名來自洛杉磯的客戶在12月27日要求為新年前夜定做一套無尾禮服。該店老板馬里亞諾的兒子盧卡•魯賓那奇(Luca Rubinacci)回憶道：“他花了20,000歐元旅費和6,000歐元做那套西服﹐只是想看看我的父親是否能夠辦到﹐我覺得他會想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朋友們。”

在這樣一個存在要勝人一籌的激烈競爭的行業﹐在關於自己的衣櫥中有些什麼衣服的問題上﹐這些人容易產生攀比也不足為奇。盧卡說道：“當你看到一個朋友外形俊朗、穿著自己那身衣服感覺非常不錯﹐而且還說有位裁縫從那不勒斯飛來赴約﹐在（曼哈頓的）卡萊爾酒店(Carlyle)與他見面時﹐你會想：‘哇﹐我也要那樣。’這就是一種競爭。”

當暫時忘了自己對時尚的公然蔑視時﹐內行的人可被輕易說服去交流有關其羊毛西服的紗線是高檔的150紗支還是更高檔的200紗支的評價情況（並且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還會在巴黎花2,600多美元買一瓶珍貴的Abdul Samad al Qurashi香水﹐或是挑選一根七折式的領帶﹐而非基礎款的三折領帶。像這樣可說明問題的數據還有許許多多。歸根結底﹐一個人所到的海平線以下最深距離只是華爾街地鐵站以下30英尺（約合九米）﹐他還非要買一塊潛水深度達1,000英尺（約合305米）的勞力士Submariner手表﹐又能說是為了什麼呢？

當然﹐價簽上的數字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在當今的金融氣候下﹐沒有人願意公開他訂購了多少套6,000美元的西服。據Anderson & Sheppard的海伍德透露﹐其最大的客戶一年訂購了10套。一名忙碌的經紀人說道：“面對一件500美元的襯衫和一件150美元的襯衫﹐我每次都會選500美元的那件。它應該更好﹐對吧？”

精英男性的著裝不僅僅關乎大秀其競爭力﹐還關乎鑒賞力。除了葡萄酒、豪車與豪宅之外﹐時裝也是精緻生活的一個方面。在紐約生活的意大利商人皮耶爾•古爾奇(Pier Guerci)說：“它關係的是成為一個成熟、有分辨力的顧客﹐這些顧客都是專家﹐他們能分辨出不同的面料﹐知道這些東西是如何生產出來的﹐看到最好的東西時他們能識貨。”

古爾奇就把他自己的Riva襯衫和愛爾蘭亞麻手帕送到米蘭去繡上自己姓名的首字母﹐為其繡花的是雙手靈巧的邦比娜•齊內利(Bambina Zinelli)。他說：“她做這件事已經有50年時間了﹐她是最棒的。它們看上去就像一件件小藝術品。”

對數字和競爭的關注或許有冷冰冰的感覺﹐不過就像古爾奇鍾情的那名繡花工一樣﹐對高度個性化豪華服飾的追求也帶有一絲溫馨的意味。從給客戶的電子郵箱發送新款服裝照片的銷售到打電話到辦公室的制衣商﹐優質服務總是受到重視。它還可以幫助男人們﹐尤其是美國男性克服他們對購物的厭惡。洛杉磯的一名理財顧問如此說道：“如果有人來我辦公室的話﹐我就不想開車去羅迪歐大道(Rodeo Drive)的Brioni了﹐那裡的停車服務太糟了。”

最終看來﹐即便投入的精力和花費的金錢並不是馬上就能顯示出來﹐一套手工製作的西服還是能夠彰顯其非同一般的質感﹐在視覺上向人有效地暗示這個人展示了他最好的一面。精明老道的人都清楚良好的外形能夠帶來回報。

比如說﹐那位洛杉磯的理財顧問第一次與其潛在客戶──一位好萊塢的大製片人──見面時﹐對方就說他看起來就像名副其實的銀行家﹐當時他穿了一套Brioni的深藍色定制西服。該理財顧問回憶道：“他說﹐‘如果我能選你做演員的話﹐我一定會。’”他從未獲得參演電影的機會﹐但他確實因為其良好的金融人士形象而獲聘為理財顧問。

撰稿﹕華爾街日報 J.J. MAR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