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豐子愷的畫和散文—戊艸

紫夢 27.02.13 0:35

讀豐子愷的畫和散文

戊艸

（一）

       少年時在印尼就很喜歡看豐子愷先生的畫。那時，學校的圖書館裏有幾種從中國來的期刊，包括：《科學畫報》、《兒童畫報》等，在《兒童畫報》就常看到豐先生的兒童畫。喜歡他的畫寥寥數筆就非常生動的表現了情和景，而且畫的都是我們生活裏的人和事。後來陸續看到豐先生的其他體裁的畫，有的是給古詩詞解畫，記得有《無言獨上西樓》等，當時正好在高中的國文課上老師講解南唐李後主的詞，因此，印象深刻，至今不忘。

       回到中國後，因為讀工科，功課繁重，雖然回國前父親一再叮囑，進大學後不管讀什麽專業，都一定要經常自學提高中文水準。他一直擔心我們這些“哇哇屎”（客家話，baba的意思）沒有把中文掌握好。但文革前也只能每星期到新華書店買本《中華活頁文選》來讀讀，當然就再也沒機會看到豐子愷先生的畫。

       文革期間，什麽書也沒有了，只有“宏文四卷”，經過文學藝術嚴重乾旱幾年，讀書人都已經饑渴得不得了。有一天，進駐高等學校的“工宣隊” 和“軍宣隊”命令我們師生從上海郊區校本部出發，步行到淮海路東湖路囗一帶去看大字報。那一帶有上海教育學院、上海美術學院、上海音樂學院、上海畫院等，用當時的文革語言來說，是“牛鬼蛇神”、“才子佳人”成堆的地方。為了讓全上海市人民“接受教育”，把那幾個單位的“大批判文章”精選出來並移到淮海路兩旁豎起的大字報欄上，一時那裏變得熱鬧非凡，閑得發慌到處流竄的學生們爭相駐足觀看，有些紅衛兵們還一屁股坐在馬路上，認真地把有些大字報抄下來，因為時興大字報轉抄，他們是準備帶回去重抄貼在自己的學校裏的。

       令我十分驚喜的是發現那裏有一大片批判“上海畫院”院長豐子愷的“黑畫”專欄。除了批判文字，還描畫出大幅豐子愷的幾張畫貼出！讓我们好像久旱逢甘露，努力擠到那裏，駐足從頭到尾欣賞那幾幅畫和它們的“大批判”文字。尤其是仔細端詳了那幾張畫，就好像饑腸漉漉時拿到愛吃的東西飽食一頓一樣滿足。“工宣隊”統治時的大字報也真好玩，知識份子們在工宣隊的驅使下批判這、批判那，而以老工人為主的工宣隊員一般識字不多。其實派來接管高校和文化單位，他們也夠苦的，好像把他們拿到火爐上烤，要他們和知識份子一道學文件、搞批判，也太難為他們了。因此，往往只要师生們貼出足夠多的大字報，他們領導知識份子學習和批判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就好像批判豐子愷的大字報，上海畫院的工宣隊滿意，因為數量足夠多；而且有足夠多的觀眾並感到滿足，因為他們詳細地分析了豐子愷字畫的特點，又附了他的畫。雖然批判文字最後的結論是說豐子愷的畫是“反動黑畫”，但看了大批判專欄，誰都會對豐子愷先生佩服不已、肅然起敬。

（二）

最近重讀《豐子愷散文》一書，這本書收集了豐子愷從1925年至1972年寫的散文共約90篇。跨越近60年，我只體會到豐子愷總是一如既往地對國家、社會、人們、尤其是孩子充滿著深刻的愛。最喜歡他的兒童畫，看了他如此酷愛孩子，珍惜孩子們童年的一切行為，真讓我感到慚愧！他說：“我想，如果人類沒有這種孩子的空想和欲望，世界一定不會有建築、交通、醫藥、機械等種種抵抗自然的建設，恐怕人類到今日還在茹毛飲血。所以，我當時的心，被兒童所佔據了。我時時在兒童生活中獲得感興。玩味這種感興，描寫這種感興、成了當時我的生活和習慣。”他說他十分欣賞八指頭陀寫的一首詩，並把這首詩托人用細字刻在香煙嘴的邊上：

吾愛童子身，蓮花不染塵。

罵之唯解笑，打亦不生嗔。

對境心常定，逢人語自新。

可慨年既長，物欲蔽天真。

       他說，談生活就是談畫，又說：“我的畫既不摹擬什麽八大山人、七大山人的筆法，也不根據什麽立體派、平面派的理論，只是像記賬般用寫字的筆記錄平日的感興而已。”

       古人說：“行年五十，方知四十九之非。”重讀了豐子愷的散文，我真的在這方面有“方知七十五之非”的感覺！因此，頗感迫切地想去看望一個快十歲的小孫子，和一個快六歲的小孫女。

       還讀了豐子愷寫的一篇題為：《白鵝》的散文，描寫抗日戰爭時他們一家逃難到重慶，住在沙坪霸郊外一間自己建的簡陋草房時養的一隻鵝，他說：“我親自抱了這雪白的大鳥回家，放在院子內。它伸長了頭頸，左顧右盼，我一看這姿態，想道：‘好一個高傲的動物！’”接著又說：“凡動物，頭是最主要部分。表明它的性格。例如獅子、老虎等頭都是大的，表示其力強。…頭高的表示其高超。…頭尖的表示其刁奸猥鄙。…”。我突然想起我們家曾經養了17年的小狗“冬菇”，它的頭不大，嘴扁，因此，她不凶也不刁奸，卻十分的活潑可愛，時時刻刻跟著主人，和我們親暱得不得了，以致她老死時，讓我們傷心不已，從而我也為她寫了一篇回憶的文章，作為它和我們家17年緣份的紀念。

（三）

弘一法師（李叔同）和夏丏尊先生是豐子愷在杭州讀書時的老師，弘一法師是豐子愷的音樂和圖畫教師，而夏丏尊是他的國文教師。他說：“李先生教圖畫、音樂，而他所懂得的不僅是圖畫、音樂，他的詩文比國文先生的更好，他的書法比習字先生的更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更好……，這好比一尊佛像，有後光，故能令人敬仰。”。又說：“夏先生初任學監，後來教國文，但他也是博學多能，只除不弄音樂外，其他詩文、繪畫（鑒賞），金石、書法、理學、佛典、以至外國文、科學等，他都懂得，因此能和李先生交遊，能得學生的心悅誠服！”他還告訴讀者，夏先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他看見世間的一切不快、不安、不真、不美的狀態，都要皺眉、歎氣。《愛的教育》是夏先生翻譯的，我記得小學六年級我開始讀課外書時，讀的第一本就是《愛的教育》。雖然現在已經記不得書中所寫的內容，但是腦海裏總是記得《愛的教育》這本書。夏丏尊是一位非常著名的教育理論家和實踐家，畢生獻給了教育事業。他主張教育的中心是培養全面發展的人；教育的主線是情與愛；教育的價值是完善人格；教育的目的是受教育而非受教材。多好的教育理念！可惜自從1949年在國內就再也聽不到夏丏尊的名字。其實，自民國以來，中國出了許多的人才：科技的、經濟的、教育的、法律的、醫藥的、歷史的、工程的、建築的、軍事的、語言的、哲學的、考古的以至宗教的人才，且多是大師級人物。憑記憶舉其犖犖大者有：胡風、陶孟和、曾昭倫、梁思成、曾昭懿、吳唅、吳貽芳、陳寅恪、陳夢家、吳宓、金岳霖、穆旦等等等等。然而，在歷次政治運動中，都不斷有人被批判而落馬，直至文化大革命，幾乎少有可以倖免的。有時讀有關這方面的書，常不勝唏噓！以致為了不忍看到這些難得的人才淒慘凋零，為國家的無形的、不可估量的損失傷感而不敢多讀那些書！

不寫了吧！用弘一法師填詞、被譽為二十世紀最佳歌曲的《長亭送別》結束我這不知所云的文字：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豐子愷畫作欣賞

2013/02/23 Zimeng

峰梓 09.03.13 2:49

『最后的吻』胜似千言万语。令人心酸热泪泉涌倒流。
鲜花还是插在牛粪好。有足够养分让它更......。
插在花瓶当摆设，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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