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詳銓) 文化工程的硬件和軟件

  趁农历新年之際，一些朋友好心寄来那些唧唧喳喳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的媚俗动画短片祝新年，以智能手機软件WA之方便傳来，显示各處故鄉或他鄉的新知舊交，對远在他鄉的朋友之關懷和新年祝愿，似乎今年比往年更多了。媚俗文化的表现形式是肤浅的，我只能摇头，却難于苦笑。但是這也无须太過認真吧，中華文化是越来越肤浅的商業化。在西方過聖诞節时，大城小镇到處一样摆满大红大紫的各種年货，说实在，大眾消费性的東西，那也中西相差無幾。

  先說硬件的文化建设，還得谈谈漢堡大河- Elbe （易北河）邊，上月终于落成的 Elbphilharmonie 易北交响大厦。它前後盖了十年，從原先预算的造价七千八百萬欧元，到建成完工飙升到天文数字的近八億欧元（值64億港元），造價贵了十倍。原来计划四年建成，却因對屋顶设计修改和技術上的施工问题而又停又工，设计公司和承建商闹官司，漢堡市府作爲業主夹在其中，一催再催也不管用。如同柏林建造新機場同样一拖再拖的现象，已成爲德國人搞大工程已無效率的大笑话，简直就是花纳税人的銭于不顾。今年一月中，交响大廳终于落成开幕，它极快成爲漢堡市新的座标，整个大厦模样儿像轟立河邊的一条大船，從某一角度看，屋顶酷像皇冠那样，好不好看，实属個人審美觀和品味，媒体一片赞扬之聲倒是佔了主流。

  交响音樂廳外觀设计如何壮观，如何新颖出奇，還不是第一要求，更重要的當然是大廳里的音响效果。易北交响大廳的总管，请来名闻四大洲的日本音响專家豐田 泰久，以三維電腦技術构思研究出大廳四壁最佳的音响壁面，那是由一萬多個特制小块干壁的组合。筆者在德國生活了半世纪，還第一次经历到各方媒體隔三差五如何整版详细报道音樂廳的构造和音响壁面的细節，而之前年复一年老搞不成的效率问题，却是多年來受人诟病和讥讽的话题.

  年初的1月11日，易北交响大廳终于敞开大門行开幕典禮。联邦政府從總统、總理、漢堡市長、多名内阁部长、各地方政要以及文化界名人和普通老百姓二千多人，都参与開幕式的音樂會，人人普天同慶，變幻激光秀和煙花，电视台也现场直播五個小时。會後，人人都赞扬交響大廳美侖美奐，其音響效果奇佳真實。著名日本裔美國指挥家長野 健（Kent Nagano ）也说，它是世上音响最好的音樂廳。打造難產时间曾一拖再拖，落成造价結果猛增成十倍的天文数目，也没人再追究議論，市長說是全體漢堡人的骄傲，也由整个漢堡纳税人默默承担起来。

  能爲一座一般是中上層和銀絲白髮族群才去享受到的音樂文化聖殿的落成如此開心，如此隆重，联邦總统在講話中则提醒和希望更多各阶层和各年歲的公民們能够参与共享這一最現代化的文化座標。正式启用开幕两天的音樂會，也免费给公民們進去共享，這大概不是指挥总監、演奏家們和漢堡市府作爲對极小抗议之聲的回報吧。目前任指揮總監的Thomas Hengelbrock以及演奏家們像搬入自己的新房子般興高采烈，還真替他們高興。

  記得有人做過調查，問過一些不喜歡古典音樂或歌劇的公民說，既然如此花那麼多納稅人的錢，去津貼你不喜歡的文化機構，是否政府應該省了那筆開支，索性把許多歌劇院關了。那些人又不以為然，他們說那畢竟是我們的文化呀！對，物質文明其它地方都有，唯獨歐洲豐厚傳統又歷經逾四百多年發展的古典音樂和歌劇文化，就有別於其它各大洲的。

  由此聯想到中國各大城市這些年來也陆续建成建筑设计风格新颖甚至奇特的音樂廳（如重慶），也教育培養训练出一大批年輕优秀的音樂演奏人才，一些甚至已攀登上國際樂壇，是十分可喜的现象。就在开幕音樂會上，中國西南部出生，曾在中央音樂學院師從趙屛國教授的女钢琴家兼指揮家谢亞歐，也参加了演出，多麼榮光。

  文明文化的重建工作不容易，除了财力物力，還需要一大批人力资源去搞好“軟件”工程，還要有對聽眾的文化教養。最近，女兒的一位密友參加德國某市樂團去中國各地演出。她回來後說，去東北瀋陽演出時，第一：演出的大廳不開暖氣，我問她是怎麼回事，那裏不也是天寒地凍的冬天？她說是如此，可是觀眾們都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襖，開了暖氣他們會熱死。哦，看來穿上厚衣服的東北人不會脫下棉衣棉襖聽音樂的，天下就有那種怪事？第二：木和銅管樂的演奏家們在這種冷空氣下，吹不成聲。廳內有熱心負責的年輕人好歪開了一點暖氣，可是不知何故又開冷空調，而空調的出風框吹出的風，吹散演奏者們譜架上的樂譜。第三：觀眾們手機聲此起彼落，猶如交響以對抗台上音樂，人們又進進出出如入無人奏琴演出之境。幸虧筆者不在場，否則血壓會飆升至240度，後果不堪設想。她又說，南方二地如中山和深圳，觀眾則比較正兒八經來聽音樂的。

  對文明文化的重建，人們對文化藝術和藝人們的尊重態度，不是快速的經濟建設30年就能培養出來的。